快六点了,外面还是黑洞洞的,她弄了点吃的继续回房间窝着,等到天色变亮,已经是9点之后。
她的木屋门被敲响,舒心忧才很不情愿地掀开被子去开门。
门外来客,果然不出所料,是她不想看到的庄际。
高领的羊毛衫打底套一件衬衫作里搭,外披灰色的大衣,立体的剪裁,扣子做了撞色处理丰富了层次感,是韩式的穿搭风格。
如果要问庄际的到来,对她有什么好处的话,就是他带了一堆吃的,在这冰天雪地里她不想走远,而民宿附近除了面包咖啡,热食少得不能再少。
庄际打包了好几个保温盒的中餐给她,吃人嘴软,这让她对待庄际的脸色都稍微好了点。
午后,庄际拉着她出去转了一圈,还玩了拉雪橇。
看她被冻得鼻子红彤彤的,庄际笑得不能自已,对着不停搓手的她张开怀抱:“看你可怜,借个火炉给你取暖。”
“我怕你沸点太高我会自燃……”
舒心忧白了他一眼,哆嗦地抱着手臂,一路小跑回民宿的木屋。
这边天黑得很快,4点多钟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,因此晚饭也会提前。
剧组的人都聚在一起,烤着火、吃着羊肉和沙拉面包。
饭桌上,颜辞说今晚先看看极光的情况,还要测试最合适的场地,不出意外明晚就开始拍摄,总之是交代了一圈,让大家各司其职。
天暗下来之后温度又低了几度,没分配到任务的舒心忧也不好意思闲着,就回去抱了暖水袋,跟着众人一起去观测极光的木屋。
小木屋里面有足够的暖气供享用,靠近门的仪表盘上大大地呈现着极光的即时报告,而表盘的正下面就是接下来几个小时内的预测,透过仪器,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极光的即时状况。
仪器上显示一小时后就会出现极光,摆弄摄像机的工作人员,都纷纷离开木屋,分散去寻找最佳的拍摄场地。
舒心忧被庄际缠了一天,都没找到机会甩开他。
这会儿,正好趁着他去上厕所的功夫,她一溜烟跑远。
虽说极光两度就肉眼能看到,但她昨晚都在睡觉,就没能看到极光,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。
因此,她现在被极光勾得心痒痒。
舒心忧在被清扫过的薄薄白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,四处寻找那些被颜辞带出去的工作人员。
黑夜中月朗星稀,几盏灯挂在光秃秃的枝头,放眼望去一片空旷。
忽然看到其中一盏灯下的断树旁,有道熟悉的身影。
是杜容谦……
舒心忧被他孤独的身影吸引,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,昏暗的路灯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朦朦胧胧的,他黑色的影子倒在白色雪地上,很是寂寥。
“喂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。”
听到舒心忧的声音,正在看剧本的杜容谦缓缓回头,头略微抬起。
“颜辞说由于极光的不定性,最好是能一次过,我就来先找找感觉。”
他神情淡然,满满都是落寞,舒心忧情不自禁地涌起一种异样感。
其实,她与杜容谦的初次相识并非是三年前。
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,要追溯到十三年前。
那时她才八岁,因遭遇绑架事件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,被父母送回国与奶奶同住。
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,她曾与他见过几面……
孩童的心思纯粹,玩得来便多聊几句,开心便会分享零食和玩具。
两人见面多次,可连姓名都没有交换过,她也只记得他母亲叫他“容谦”。
直到高中时,她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——「中国未来的钢琴王子杜容谦」
她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人,正是当年在医院里遇见过的小男孩。
后来,机缘巧合下她碰巧救了杜母,再次见到杜容谦,内心是意外的。
或许是八岁那年跟随父母去援非,却经历绑架,亲眼目睹绑匪侵犯其他女孩,就在她心底留下恐怖的阴影。
从此,她对异性的亲密接触产生了强烈的抵触,甚至是生理性的反感。
一旦有异性让她感到社交距离过近,冷汗、反胃、各种不适症状就会席卷而来。
为此,她都做好这辈子无法正常恋爱的心理准备了。
当她发现竟不排斥杜容谦的靠近时。
她就产生了错觉,误以为杜容谦兴许是她的命定之人。
所以,在察觉杜母有意撮合时,她心底也曾泛起一丝隐秘的期待。
直到撞见他与另一个女孩激烈争执,知晓他心有所属,她立刻将那刚埋下的情愫种子扼杀在萌芽之前。
舒心忧从回忆中抽离思绪,目光落回杜容谦身上。
清冷的光影勾勒出他深邃而略显孤独的轮廓……
倏忽间,黑夜被奇异的光束点亮。
光束在夜空中旋转、弯曲、蔓延,苍穹之上,已经能看到绿色与紫色交织的极光。
舒心忧仰头望向这巨大的天幕,仿佛置身于一场壮阔的球幕电影,被眼前波澜壮阔的景象深深震撼。
杜容谦也抬头望了眼紫粉交融的天空,从树枝上起身,将剧本递给舒心忧。
“正好,你陪我对下戏吧。”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。
舒心忧如同被蛊惑,下意识地点点头。
————
冥王松开蒙住晨曦眼睛的手指。
“喜欢这里么?我看世间男女嫁娶都有定情之物,不知这一份聘礼可还喜欢?”
他一眨不眨地凝着晨曦,期待她的答复。
“好美啊,这是烟火么?”晨曦仰望漫天跳跃舞动的极光。
冥王站在晨曦的身后,仰头望着绚丽多彩犹如节日烟火的极光。
“不是,它们是晨曦。当地人称看见这光的人,是上天钦定的幸福之人,而我的幸福是你,所以这是晨曦!”
在这变幻莫测的光束中,晨曦的脸颊渐渐染上粉色。
“你还没回答可还喜欢?”
“喜欢,不过谁说我要嫁于你了。”
“这闪烁的晨曦就是我的聘礼,如今你都看了自然也就是应允了。”
————
“我觉得在这么浪漫的情景下,增加一个吻,会是感情的升华。”对完一段戏后,杜容谦提议道。
舒心忧心中泛起涟漪,一种奇异的沉沦感悄然而至。
不知是因为戏中冥王的设定,还是杜容谦的诠释,竟让她感到一种震撼的熟悉感。
“啊?时间设定是上古时期,情感表达应该比较含蓄吧?”她迟疑道。
“我看了你的原着小说,好像一个吻戏场景都没有。”
舒心忧蓦地一怔,垂下了眼帘。
想到这点,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和离谱。
不管是庄际也好,柳宿风也罢,虽然两个男人都和她共赴过巫山云雨,却从未吻过她。
床都上过了,初吻竟还保留着,这事说出来,恐怕无人敢信。
“我没有经历过亲吻,不知道那种感觉该怎么写。”
杜容谦吃惊地看着她,她脸上浮现的那抹苦笑像挂着淞雾的松枝,冷不丁地刺了他一下。
一股冲动涌上心头,让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,好抚平她嘴角的苦涩。
下一瞬,舒心忧被杜容谦拥入怀中。
即使隔着厚厚的毛衣,她依然闻到了他身上淡如茉莉清茶的香气,丝丝缕缕,沁入心脾。
猝不及防地,一个带着茉莉茶香的吻,轻柔地落在她唇上,温情无限。
被风雪刮得冰凉的双唇,清晰地感知到专属于他的温度。
起初那两片唇瓣只是试探性的覆下,继而化作温柔的吸吮,急促的喘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,转瞬又消散于从枝头飘落的雪花之中。
舒心忧脑中只剩一片嗡鸣,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,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,站着任他采撷。
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紧紧交迭,拉得斜长……
杜容谦本想浅尝辄止,却在触碰到她冰凉柔软的唇瓣时,忍不住想要加深这个吻。
他闭上眼,生涩地探开她的牙关,香津在缠绕的舌间交换,他边吻边低低的喘息。
这突如其来的深吻,弄得舒心忧的大脑失去指挥行动的能力,她如同雪中冰雕般僵立,眼神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杜容谦。
她久久没有任何动作,连呼吸都忘了……
甚至都没意识到,杜容谦是何时放开的自己。
“嗯!你说的对。”
杜容谦抿了抿唇,若有所悟地点点头,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找了个拙劣的托词,“还是不加吻戏好了。”
他佯装镇定,可汗湿的手心暴露了内心的忐忑。
此刻他才后知后觉,自己的举动是多么唐突孟浪。
他正欲为自己的冒犯道歉,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,很合时宜地响起,惊醒失神的舒心忧。
她的脸颊瞬间红透,冰冷刺骨的风也吹不散那份滚烫的躁动。
舒心忧慌忙垂下头,紧紧攥着手机,没敢再看杜容谦,快步跑向远处的小木屋。
杜容谦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,才恍然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。
他和她只是对戏,又不是真情实感地演绎,他不该做出这种冲动行径的。
且不说他心有所属,随意亲吻他人十分不妥;单是他们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协议夫妻关系,亲吻这种事是严重的越界了。
同时,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,为何在那一刻,会不受控制地想亲她,而且好像心底还有一丝清甜和意犹未尽在盘旋。
他懊恼地晃晃脑袋,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情绪甩出去。
不远处的庄际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纳入眼中,手中的两杯咖啡狠狠握紧,他分不清是怒意还是醋意。
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,把哥们塞给他祝他玩得愉快的几颗药尽数丢进咖啡里。